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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郝胡】于无声处〈13〉



【21岁时,我只想做不后悔的事儿。】

 

1.

在收到刘畅在小群里说剧组大家伙儿要一块儿聚一聚的消息时,郝富申还正忙着在同层楼各个寝之间流窜,四处问着谁有电子,就是可以装胶片机里那种电池。

朋友在抽屉淘换了半天,只翻出两颗看着有点儿旧的南孚给他。

郝富申抚额叹气,边比划边说,不是这种,就是纽扣那么大的那种电子,我在学校超市转了一圈儿也买着。

问了半天终于有一个摄影系的哥们儿从隔壁探出个脑袋来看他,问他是什么牌子的胶片机啊。

郝富申说是美能达的,那哥们儿就说过来吧大明星我这儿刚好还剩那么一颗能用的。

“小宝你怎么忽然开始玩儿起胶片来了,那么有闲工夫啊?”

郝富申笑着说倒不是闲,就是忽然有了那么点儿兴趣,学一个新技能也不错啊。

“嚯,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烧钱么,我们专业还有一句话,说是单反穷三代,胶片毁一生。你别看这胶片机没多贵,冲洗那是真费钱,每一张废片都是在我心头割肉。”对面那哥们儿边装着电池边仔细瞧着手里那台胶片机,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,冲郝富申挑了挑眉毛,“小宝你还给特地配了一饼干头啊,合着专门买来拍人的是吧。”

郝富申闻言,灿然笑了,“是,我就瞎拍,还在摸索呢。”

“那你现在拍了几卷了?”

“拍了有差不多十卷了。”

“打算洗出来了吗,我告儿你你要是想冲洗,我认识一师哥在东直门那边开了一胶片工作室,那个暗房特酷特好使,你要愿意我带你去冲,绝对优惠。”

郝富申怔然两秒,连说了四个不了不了不了不了。

他真的没法儿想象,如果和同学一块儿去暗房洗照片,洗出来给人看见,这十卷照片儿一共360张,而这其中有差不多300张,都是他平日里和胡先煦腻一块儿时拍的他那点琐碎的日常,那场面得有多精彩。

至于为什么郝富申忽然喜欢上了玩儿胶片相机呢,不言而喻,自然是因为胡先煦。

胡先煦有一回翻出了一组夏天那时候拍的写真给他看,他说这组照片是他从业以来最喜欢的一组人像片子。

郝富申仔细的盯着那组照片研究了半天,是述禾给胡先煦拍的,郝富申对这位个人风格极其强烈的摄影师早有耳闻。

他问胡先煦,你为什么最喜欢这组照片儿啊。

胡先煦边看着自己照片,边兴奋的比手画脚,“那其实是我头一回被人正儿八经用胶片拍了一整天。胶片机的感觉其实就好比开个盲盒,你当下是看不着样子照片儿的样子的。只能去想象刚才表现得那个场景氛围对不对。但是日后洗出来了,我看着就觉着不一样了,胶片好像天生就带着叙述感,就是一看就是有故事的,所以我觉得和别的商业棚拍不一样。”

郝富申认真的听着,当天晚上就到知乎搜了一圈胶片机入门攻略,三天之后,拿到了自己人生头一台胶片相机。

他还特地把快递留着等胡先煦上家来找他玩儿时,让胡先煦亲手拆的。

胡先煦拆完包装,盯着一堆零件看了一会儿,说,介是嘛啊。

明知故问的小猪,郝富申笑着说,“我买了胶片相机,想拿来拍你。”

胡先煦嘚瑟的冲他一乐,把盒子放在地上,拖鞋都忘了穿好径直冲过来抱住靠在沙发上的郝富申,得逞似的用脸去蹭他,“你怎么那么待见我啊,哦,就为了我,买一相机回来玩儿,郝富申你会用么你。”

郝富申靠在胡先煦颈侧上亲了一下,喉间滚出笑声,“我是不会用啊,那我给退回去啦。”

“别,别介,我相信你,你玩儿游戏玩儿那么厉害,胶片机算什么啊,你肯定行。”

郝富申想,游戏机和胶片相机,这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么。

*

那天郝富申终于重新把相机打开机了之后,才想起要看一看在兜里好像亮了半天屏的手机。

棋魂剧组小群的消息都快有999+了,信息要素过多,郝富申点开都有点儿发懵,不知从何补起。

他点到最上边,看到刘畅在群里发了这么一句话。

【明儿有空么,你们嫂子说要在家里弄个什么BBQ露天趴,就跟我家里,大家挺久没见了一块儿聚一下,在北京的,有空的吱声儿@所有人】

【赵浩闳:不是吧导儿,零下十度露天趴,你这是想冻死我们么?】

【刘畅:不爱来的甭来哈】

【赵浩闳:也不是不能来哈!吃烤肉这事儿能少了我么,少了我谁帮你们干肉啊,我去!】

【韩沐伯:[让我看看]导儿加我一个!】

【周放:大家有空就都过来聚聚吧,我今天买了太多食材了,你们人不来我们家真要吃上一周还有剩的。】

【纪李:我我我!嫂子你们搬新家我还没去过呢!】

郝富申看了半天群聊消息,在北京的好几位都说能去,还有一半不能来的在外地拍戏的,好像就剩他和胡先煦还没有吱声了。

郝富申刚想小窗口问一下胡先煦的意见,就看到胡先煦在群里冒头了。

【小懒猪:BBQ!我的爱!我也要去!】

郝富申愣了一下,给胡先煦发了条消息,“那你说我去么?”

胡先煦秒回了一条语音,笑着问他,“干嘛不去啊请问您我们是真的不合么?”

郝富申低头笑着敲字,心里想,不是不合,就是怕太合了,待在一个空间里没一会儿就全露馅儿了。

郝富申紧接其后,在群里回消息道:明儿我也会去的。

 

2.

 

郝富申第二天起了一大早,跑去了离电影学院最近的一家口碑不错的胶片工坊。

工作日的上午工作室里除了老板和他都没别人,老板教了他半天基础的操作逻辑,又帮他试着冲了三张,就留郝富申一个人呆在了暗房里。

冲洗照片真的不是一件易事,曝光时间和曝光温度都有严苛的要求,出了一点儿差错,洗出来的照片就全废了,郝富申极其慎重地显影,定影,最后水洗,干燥,在暗红的房间里,慢慢儿看清了照片上显出来的那个熟悉轮廓。

洗得多了自然熟练了,郝富申洗完了第一卷的照片,站在光下仔细地敲,不自觉的笑容绽开来。

有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家沙发边上嗑瓜子儿的胡先煦。

有一大清早坐在路边摊边啃着煎饼的胡先煦。

有陪着他补考大四体育,挂在电影学院操场旁边傻乐着的胡先煦。

有一块儿去看展时一本正经的胡先煦。

有活动回家里没来得及卸妆光鲜亮丽模样的胡先煦。

也有晚上拿着手机玩就睡着了,手机砸脸上也不动换一下的胡先煦。

被鲜花人群簇拥的少年,稀松平常模样的少年,在郝富申一卷卷胶片冲洗过后,变得愈发生动起来。

郝富申走出暗房,在进地铁站之前,随手拍了几张发给胡先煦看。

胡先煦几乎是秒回的消息,先是炸毛般的问他,什么时候拍了那么多那么丑的照片儿还好意思发过来!

郝富申无辜的回消息过去,【是我拍摄的问题么,分明是你自己每次都挤眉弄眼的对着我做古怪表情,快门做不得假。】

郝富申又选了几张发送过去,这次是选了一些他觉着很有氛围感的,意料之中,胡先煦很喜欢,发来语音夸他,“我怎么没发现你拍照还挺有天赋呢,拍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,很有质感,好几张我觉得都可以匹敌专业的了。而且你别说,好几张我觉得视角真的很特别,具体特别在哪儿我说不出来,但是很有感觉。”

郝富申听完满脸笑容,飞快的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来。

【视角是很特别。因为是男朋友视角,当然和别的人拍的你大不一样了。】

 

3.

 

不是因为要来刘畅家里做客,郝富申在北京呆了四年还真不知道后沙峪这个地儿。

他倒了三趟地铁,坐了差不多俩个半小时的车才从地铁站走出来。

郝富申看着四周都是机场高速环绕,发自真心的在想,他现在是已经到河北了么。

郝富申一到地方就赶紧给胡先煦发了消息,看这地儿实在太偏,他真担心胡先煦迷路了。

结果人回过来的消息是,我早就坐家里了您可赶紧的吧,就差你没到了。

郝富申连忙打了一车赶过去。

给他开门的是周放,他在剧组只见过她来探班刘畅几回,说不上多熟悉,郝富申微微鞠了身子,“周老师好。”

周放赶紧把他迎进门去,“小郝你别那么客气行么,别老师老师的把我叫好老啊,你就跟他们一样叫嫂子呗。他们都在玩儿上了,就等你了。”

郝富申走进门厅一看,果然一帮人都来齐了,齐刷刷坐地上组队吃鸡。

郝富申凑近过去跟一伙人打了个招呼。

韩沐伯见他来了,看着更兴奋了点儿,“可算来了,你再不来我们真以为你是不是迷路了。”

郝富申脱下外套挂着,摇着头笑着说导儿这地儿真是有点儿难找。

胡先煦玩了半天手机才缓缓抬眼,视线对上的时候郝富申忽然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张口。

还好胡先煦先张口了。

他说的是,哈喽啊,好久不见。

郝富申觉着自己幸亏是个类AI人类,不然这会儿这个情形换了别人真不一定能绷住笑。

这演得哪出?

前天晚上还睡他怀里的某位臭小孩,此时一脸僵硬的笑着说,哈喽啊好久不见。

郝富申觉着甭管是哪出,这一定是胡先煦从艺生涯最烂的一出儿了,演不熟得真是有点儿不走心。

但他面上还是配合地冲胡先煦礼貌的笑了笑,“好久不见啊先煦。”

郝富申分明看到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,赵浩闳在沙发角落里来回盯着他们俩人的震惊又诡异神情。

心里有鬼的臭小孩说完一句好久不见就跟失语了似的,愣坐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搭碴下一句。

纪李和韩沐伯敏感的嗅到氛围逐渐变得不对,凑过来打圆场,说富申既然你来了咱们赶紧出去串肉吧,总不能全给导儿一人串吧,那估计明天都吃不上。

一伙人把游戏掐了,全部溜出门去老实串肉,只在郝富申关上玻璃门,和胡先煦擦肩而过的时候,他偷偷靠近胡先煦,掐了一下臭小孩的腰窝,语气调笑般说,“刚才戏挺烂。”

胡先煦回过头瞪他,比着口型对他说,你,也,没,好,到,哪,去。

 

4.

 

那是北京少有的能清晰看到星星的夜晚。

郝富申靠在躺椅上看着天,忽然才理解过来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跑到京郊买房子。

一群人烤肉已经吃得差不多,开始凑到一块儿喝酒蛋比,聊聊棋魂拍摄时的糗事儿,聊聊网上的评价,聊聊自己的新工作,只有胡先煦坐在一边盯着烤架撅着个嘴,半天才说了一句。

“就真熄火啦?我解了个手回来你们就烤完了?我还想吃鸡翅和五花肉呢?”

刘畅笑着掐免一颗烟,说你就少吃点儿吧哈,这好不容易瘦下来了,一会儿又回去了,吃七分饱就成了哈。

胡先煦说我就是易胖怎么了,易胖体质就要被这样针对么,我就是要吃鸡翅吃五花肉。

郝富申站起身来,自然的点燃烧烤盘,连着放了好几个鸡翅和几片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到烤架上。

胡先煦看着了,乐到眯着眼,坐在原地忽然就嚎一声,“看吧还是郝老师最,疼,我,了!”

郝富申烤肉的手在半空中重重的顿住,他想起来,刚才他压根儿没机会拦,胡先煦喝酒了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京夜晚的冷空气实在是有点儿温度太低了,整个场子一瞬间就跟凝住了似的。

韩沐伯看着他们俩一顿一顿的惊叹,你们俩,什么时候,那么熟了。

赵浩闳说,我说嘛你们俩装什么呢,那天不是还叫我攒局见面来着,装不熟,真成。

纪李哈哈哈跟着乐半天,说你俩干嘛呢那么神秘,地下情么。

而刘畅什么都没说,只是盯着郝富申看了半天,反复在烟灰缸里拧着早已熄灭的烟头。

郝富申察觉到了,只是闭上眼叹口气,告诉自己,这帮人都大了,酒后胡言,酒后胡言,明天就谁也不记得了。

不一会儿郝富申烤好鸡翅和五花肉就给胡先煦装盘拿了过去,递给他的时候在胡先煦脸边轻声说,“吃吧你,吃了就不会那么多话了。”

 

郝富申原本只是想回屋里把手上的油污清洗一下。

没想着转身出门儿的时候被刘畅叫住了。

“富申你跟我来我书房一下。”

郝富申跟着刘畅来到书房坐下,看着他,目光坦然,“导儿,您有什么事儿直说吧。”

刘畅眯了下眼,“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。”

郝富申坐得笔直,深深吸气,“您看出来了是么?”

刘畅不答反问,神情凛然,“不是,我就想知道你想清楚了么,你们想清楚了么?”

郝富申回:我不是冲动的人,他也不是,定然是想清楚了要一直在一块儿才会迈出这步。

刘畅有点儿冷漠的哦了一声,烦躁的翻着书桌上的书,沉不住气了,又问他,“你才几岁啊,他才几岁啊,就想清楚了一直在一块儿,你甭说一辈子,明年你们俩什么样你都不知道。”

郝富申停了一秒,对上刘畅审视般的眼睛,认真开口,“那您呢,您和周放姐就能知道彼此是一定能走一辈子的人么?现在这么觉着,五十岁了八十岁了还会这么觉着么,其实我们人生不是本就没有定数吗。我今年二十一岁,我只想做不后悔的事儿。我和自己赌一把,说不定我能和胡先煦走一辈子,也说不定三十一岁我们俩就谁都不认识谁了,但是未来的事儿我们说不准,那就只说当下,当下的话,我就是要和他在一块。”

“真天真。”刘畅听完愣了一会儿,一会儿又开始冷声嘲讽起郝富申来。“年轻真好,张口就来。”

郝富申点了点头,蹙着眉斩钉截铁,“年轻是很好啊,虽然阅历没您多,只有一腔看着没用的奋勇,但是对我们而言,有这点勇气就够了。我想先煦也是这么想的,所以您之后也不必单找他聊这些了。”

刘畅站起身来,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行吧,我以后也不会多问了,你还真以为我是来当恶人拆散有情人是么?”

郝富申摇头,“我知道您是性情中人,自然不会这么干,您也是为了我们好,给我们忠告,我很感激,但是这次就真不能听您的话了。”

刘畅说这是我认识你差不多两年,你头回反驳我,你小子有种。

郝富申心潮起伏的拉开书房门,却刚好看到胡先煦站在走廊尽头。

胡先煦愣住一下,“导儿你们俩跟屋里干嘛呢,我来用洗手间嘿嘿。”

郝富申松口气,还好他没听着,不然这么敏感的人,不知道又要为了刘畅刚才说的话纠结多久。

 

5.

 

那天一群人还是喝酒喝到了深夜,好几个喝趴了,就在刘畅家住下了,郝富申说他明天还得上课不能留这儿,胡先煦也说明天还得去录音棚录新歌儿,赶紧跟了出来。

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,胡先煦不疾不徐地跟在郝富申身后,去踩月光下郝富申的影子。

胡先煦抬着脑袋望着天,说今天星星真好,真多啊,明儿一定是一个没雾霾的好天气。

郝富申嗯了一声,他还在想刚才和刘畅的那席谈话。

胡先煦忽然遛到郝富申面前挡住他,“郝富申,很快新年要来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新的一年我也要二十一岁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四下无人的街道,胡先煦伸手去牵住郝富申,对着他弯起眼笑起来,掌心相贴的时刻,听见胡先煦笃定万分的说。

“二十一岁的我,也只想做不后悔的事儿,爱不后悔的人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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